于葵：写在六月——我的外婆林徽因

今天是林徽因诞辰121周年纪念日。对(duì)(duì)大众而言，林徽因或是一位美丽的诗人，或是一位卓越的建筑学家；对我们家人(jiārén)而言，她首先是亲人。 1930年，林徽因(línhuīyīn)在北平北总布胡同家中 外婆林徽因(línhuīyīn)离开我们已经(yǐjīng)七十年了，然而在我们亲人的(de)(de)心里，她的形象依然鲜活地存在着。总是难忘这样的场景——我的年迈的母亲梁再冰抚摸着那张她最珍爱的照片（下图）喃喃自语，仿佛正在和外婆对话，照片中的林徽因俯身深情地凝望着襁褓中的女儿（梁再冰）…… 梁再冰这样评价作为母亲的林徽因(línhuīyīn)：“妈妈堪称一位非凡的女性(nǚxìng)，但在女儿心中，她依然有着普通家庭‘慈母手中线(xiàn)’的模样(múyàng)，她的一片慈母心温暖了儿女们的一生。她是我人生(rénshēng)中最重要的启蒙老师和最贴心的朋友。”面对一双小儿女，林徽因喜欢“对小牛弹琴”，她总是兴致勃勃、平等地同孩子(háizi)们谈天说地。抗战期间，给梁再冰印象最深的是：“即使我们的生活变得一贫如洗，爹爹、妈妈（梁思成和林徽因）都好像满不在乎(mǎnbùzàihū)。我很少看到他们俩愁眉苦脸，却(què)常见两人(liǎngrén)互相调侃，一副苦中作乐的模样。无论生活沦落到怎样的困境，妈妈和爸爸始终(shǐzhōng)有股‘精气神’。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他们是如何面对生活的剧变，如何坚守自己心中的挚爱！” 1933年前后(qiánhòu)，林徽因与女儿梁再冰、儿子梁从诫 林徽因有着一副热心肠，周身迸发出强烈的(de)热和光。人群中，她熠熠生辉；聚会上，她笑声爽朗，言语间不时迸发出令人深省的精辟警句，感染着周围每一个人。与她相处，你不会觉得沉闷，反而会不自觉地被她吸引，为她着迷。林徽因兴趣广泛，博学睿智，她主导的下午茶聚会，曾令很多挚友和晚辈终生难忘，受益良多(liángduō)。我的母亲梁再(liángzài)冰也曾是(shì)聚会上一位忠实(zhōngshí)的小听众，她说：“随着长大，我愈发体会(tǐhuì)到，在这样一个求知好学(hàoxué)、思想活跃的氛围中永远(yǒngyuǎn)年轻的感觉，因为我们可以活到老学到老。” 1928年(nián)3月，新婚时的林徽因与梁思成在渥太华 家人们说起外婆(wàipó)(wàipó)，是那样(nàyàng)真切、鲜活，令我感动。随着逐渐走近林徽因，我愈发感受到她(tā)的温度、她的心跳、她强大的磁场和魅力。外公梁思成有(yǒu)这样一位美丽欢乐、充满才情的夫人为伴，与之共担(zhīgòngdān)风雨，真是一生值得。母亲梁再冰和舅舅梁从诫有这样一位美丽慈爱的母亲，于她膝下受教，真乃人生幸事。外婆林徽因的确值得我们牵挂缅怀! 翻开林徽因的(de)(de)人生画卷，每一页都能感受到新意(xīnyì)。同研究林徽因的著名学者陈学勇先生一道编注《林长民集》（已出版(chūbǎn)）和《林徽因全集》（已部分出版）时，我们都强烈地感受到林徽因身上(shàng)“新的时代气息”——她有着强烈的“时代感(shídàigǎn)”和“现代性”，她思想前卫，始终把握着时代脉搏的跳动，不曾落伍。对时代的变换，林徽因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和认知。这些特点也体现在她的求新思想和别具一格的创意上。外婆常以(chángyǐ)她不同凡响的判断力启发和鼓励别人(biérén)，她的许多挚友和晚辈对此感触颇深。 林徽因表面看似柔弱，内心实则刚毅有力。她在人生事业(shìyè)的拼搏中曾屡遭挫折，但她从不气馁，不仅(bùjǐn)大胆“硬闯”全新的领域，还(hái)带着自己特有的“逾矩”艺术和幽默。她勇敢追逐并努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读懂了林徽因，你会发现在秀美纤柔的外表(wàibiǎo)下，隐藏着罕见的坚韧与豪迈。正如她的诗作《激昂(jīáng)》： 任一座高峰，攀牵着白云(báiyún) 和锦样(jǐnyàng)的霞光，跨一条 长虹，瞰(kàn)临着澎湃的海， 在一穹匀净的澄(chéng)蓝里， 书写我的惊讶与(yǔ)欢欣， 献出我最热(rè)的一滴眼泪， 我的信仰(xìnyǎng)，至诚和爱的力量， 外婆的诗歌，甜美中透着铿锵(kēngqiāng)。她最初面世的作品《谁爱这不息(bùxī)的变换(biànhuàn)》也很扣人心弦，那字里行间中，包含着她对人生的感悟(gǎnwù)，透着她内心的豁达与奔放，带着她超越时空的遐想……她要“参透这幻化的轮回”，“大胆爱过这伟大的变换”！林徽因的诗作常与时间对曲(duìqū)，这也成为她日后诗中的常见主题。 战争中，从长沙轰炸中死里逃生不久的林徽因(línhuīyīn)走(zǒu)在昆明街头，尽管头顶还盘旋着日军的战机，躲避轰炸的间隙里，街边张大爹家的矮楼，依然(yīrán)触动着这位女诗人美的感受—— 那上七下(qīxià)八临街的矮楼， 半藏着，半挺着，立在街头(jiētóu)， 瓦覆着它，窗开一条缝(fèng)， 夕阳染红它，如写下古远(gǔyuǎn)的梦。 林徽因具有“建筑师的(de)眼睛，诗人的心灵”，更有那(nà)不可磨灭的对美的执着和信念！ 1938年，在昆明(kūnmíng)西山。左起：周培源(zhōupéiyuán)、梁思成、陈岱孙、梁再冰、金岳霖、吴有训、梁从诫 儿时的(de)林徽因生长在杭州一座白墙黛瓦的宅院中，那是一个充满书香气韵的官家府邸，新(xīn)旧文化交融的氛围熏陶着她。祖父(zǔfù)林孝恂(línxiàoxún)官出翰林，却是清末旧官场上走出的一位“新官吏”。他思想敏锐超前，务实而富有开拓精神。尤为值得一提的是新旧不拒、中西合璧的林氏家族(jiāzú)教育。男女同席的林家儿女因此既(jì)打下了深厚的国学根基，又受到新学的启蒙。面对晚清的风云突变，林孝恂也把他的家族带到了时代(shídài)前列。 1916年，林徽因(línhuīyīn)与表姊妹们身着培华女子中学校服合影(héyǐng)。左起：王孟瑜、王次亮、曾语儿、林徽因 林徽因(línhuīyīn)的(de)父亲林长民是一位深受传统文化熏染的饱学之士，走向世界、拥抱新学之后，他便立志回国建设(jiànshè)一个全新的国家。林长民有着强烈的“新民意识”，他是林徽因一生中最为亲近的人。1920年，林徽因随父欧游，临行(línxíng)前，林长民告知女儿：“此次远游携汝同行，第一，要汝多观察诸国事物增长见识。第二，要汝近我身边领悟我的胸襟怀抱…… 第三，要汝暂时(zànshí)离去(líqù)家庭繁琐生活(shēnghuó)，俾得扩大眼光，养成将来改良社会的见解与能力。”很难(hěnnán)想象，在一个世纪前，一位父亲对女儿竟有这样的要求与期盼。 在(zài)《林长民集》中，我们可以读到完整(wánzhěng)的(de)林长民游欧日记。由此，我们不仅可以看到林氏(línshì)父女当年一路的所见所闻，也可以了解到林徽因(línhuīyīn)细腻的观察与审美能力究竟师从何处。林长民用(mínyòng)诗一般的语言描绘的欧洲山川美色，也堪称散文佳作。在父亲的引领下，林徽因锻就了卓尔不群的洞察力与鉴赏力。家学的熏陶，对日后成为诗人和建筑的林徽因影响至深。 1920年，林徽因与(yǔ)父亲林长民在伦敦 林徽因的(de)(de)才情中有家学的传承，也有她自身的禀赋。童年时代的她，看到一片玲珑煦暖的金色阳光沥洒在(zài)面前，这位六岁的小姑娘“心里起了一次极不平常的振荡，小孩子的心却呆了……似乎在寻觅一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那片阳光美得(dé)那样动人？” 外婆林徽因自小对“另类”的(de)知识和人物有着(zhe)特别的好奇和理解。那些被视作“匠作”的技艺，那些被斥为非正统(fēizhèngtǒng)国学的“奇技淫巧”，那些被嘲讽为“不务正业”的“怪异”人物都让她(tā)迷恋(míliàn)不已。她在小说《吉公》中，给出了一种超越时空的解读：“我们的境界既被限制在一所四面有围墙的宅子里，那活泼(huópō)的孩子心有时总不肯在单调的生活中磋磨过去，故必定竭力的，在那限制的范围以内寻觅新鲜。……凡是有人住的，无论哪个小角落里，似乎都藏着无数的奇异(qíyì)，我们对它便(biàn)都感着极大兴味。” 还(hái)在(zài)少女时代，随父欧游的林徽因便认定了自己“事业的模样”——她陶醉于伟大(wěidà)时代的建筑作品，着迷于艺术(yìshù)与科学融合的美妙图景，沉浸于人文、历史的厚重……她觉得，建筑这门新学科(xuékē)很符合自己的气质和追求。林徽因富有浪漫的诗意却不乏科学的理性，于是她遵从本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成为一位“建筑师”。 可是那个时代，即使在西方，这一职业也未能接受女子；而在中国更是尚无建筑(jiànzhù)这一学科。建筑仅被看成手艺、劳作(láozuò)之事，官学儒生不屑与(yǔ)匠人(jiàngrén)为伍，它与女子更是毫不沾边。就是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林徽因却要为祖国带回一门新学问、新学科，成为新一代的建筑师！ 林徽因选择了(le)一条充满险阻的坎坷之路，她(tā)(tā)日后面对的困难绝不仅仅是(shì)求学遭拒的挫折。可以说，她一生都在(zài)面临看似不可逾越的挑战。抗战爆发前，她在荒山野岭中寻找(xúnzhǎo)古建遗构；抗战中，她颠沛流离，贫病交加。无论条件怎样艰苦，她都心怀理想，坚忍不拔。很多考察和学术研究活动她都投入其中并作出了重大贡献，但既(jì)没有头衔也没有名分。即使如此，她却是团队中实实在在的灵魂人物，她更以不尽的创意与(yǔ)灵感，激励自己的团队。她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幕后英雄”，她无私地与同人晚辈分享自己的智慧成果(chéngguǒ)，满腔热情地甘心做一名“啦啦队长”。 1936年6月，林徽因在测绘山东滋阳兴隆(xīnglóng)寺塔 1932年，年仅二十八岁的(de)(de)(de)林徽因发表了她建筑(jiànzhù)学术论文——《论中国建筑之几个特征》，它(tā)也是该专业领域的奠基之作。在这篇长文中，林徽因以全新的文风、开阔的视野阐述了对中国建筑的深刻理解，构建了一个非常完整的中国建筑的理论框架。她纵论中国建筑之美，分析它在世界建筑中的地位、历史变迁以及现代的复兴。林徽因也因此被建筑史家称为“真正(zhēnzhèng)对中国建筑历史与理论最早做出主要贡献(gòngxiàn)的学者”和“先行者”。 1929年，梁思成与林徽因在沈阳(shěnyáng)北陵测绘 “建筑意”的提出堪称林徽因对建筑学的一大贡献。在她的眼中(yǎnzhōng)，古建筑不仅是技术与美的结合(jiéhé)，而且(érqiě)是历史(lìshǐ)与人情的凝聚(níngjù)。古建筑常会给她以(yǐ)深邃的哲理和美感(měigǎn)启示，使她禁不住要创造出“建筑意”这么(zhème)个“狂妄的”名词来和“诗情”“画意”并列。由林徽因执笔的《平郊建筑杂录》和《晋汾古建筑预查纪略(jìlüè)》《闲谈关于古代建筑的一点消息》《山西通信》等多篇建筑论文、考察(kǎochá)日志，以生动的文学语言（甚至加入嬉笑怒骂的杂文笔法）来阐述建筑理论。这些用文艺笔调写出的建筑学论文和散文通信，显示着她别具一格的特点，它们不仅引起了建筑学界的广泛关注，也引起了文化界人士的浓厚兴趣，备受当时文学青年的喜爱。 1937年7月，林徽因在山西五台县佛光寺院内(yuànnèi)测绘经幢 战争中，贫困交加(jiāojiā)中的外婆(wàipó)林徽因在李庄病榻上写下了四万多(sìwànduō)字的《现代住宅研究设计参考》，它体现了当时(dāngshí)最新的建筑需求与理念。当时，全世界建筑师(jiànzhùshī)都在考虑战后重建以及城市规划等问题，身处偏僻乡下的林徽因也在思考着与世界同步。这位饱经风霜的建筑师深切感受到普通百姓的住房需求与作为(zuòwéi)建筑师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我的母亲梁再冰说：“我妈妈当时病得要死了，可躺在床上，她想的还是抗战后中国怎样建设(jiànshè)，甚至怎样为低收入群体建设廉租房。” 1943年，林徽因在四川(sìchuān)李庄家中的病榻上 战后复员回到北平，为了(le)创建清华大学建筑系(jiànzhùxì)，重病的外婆几乎拼尽了她(tā)的全部气力。虽然(suīrán)她并未担任职务，却将(jiāng)筹建建筑系的工作完全当作义不容辞的工作。年轻师生都非常愿意(yuànyì)亲近她，喜欢听林先生的讲解论述，也得到她许多十分(shífēn)实在的指点和帮助。吴良镛先生回忆清华建筑系初创的情景(qíngjǐng)时曾感慨：“林先生对这个系的成长操心最多”，“她躺在床上，把一个系从无到有地办起来，虽然经常卧病，她却能运筹帷幄，她是一位事业的筹划者，指挥者，能协助我们解决颇多难题。可惜，这些并不十分为人所知(wéirénsuǒzhī)，教师名单中并没有她的名字”。外婆林徽因(línhuīyīn)就是这样的人，她为人师表，赢得了众多学者和学生们的崇敬和怀念。 林徽因挚爱古都(dōu)北京，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是在这座美丽的古城度过的。她早年的文学作品和建筑论文，许多都同这座古城血脉相关。抗战中(zhōng)，这座遭受侵略者铁蹄践踏的古城让她日思夜想，梦绕魂牵。归来之际，她贪婪地重访(zhòngfǎng)每一处故地(gùdì)。 1947年，林徽因在女儿梁再冰(bīng)陪伴下游览颐和园 一天(yītiān)，夕阳西下时，回城不久的外婆林徽因和我的母亲梁再冰分乘两辆三轮车路过北海旁的团城。当她们母女二人由西向东经过“金鳌玉蝀桥”时，坐在后车的林徽因突然向女儿大喊(dàhǎn)：“梁再冰回头(huítóu)看(kàn)！”梁再冰回头望去，一刹那间恍若置身仙境——夕阳下的金鳌玉蝀桥色彩缤纷，与半圆(bànyuán)的城墙相对，高低错落有致，景色美到难以形容！ 新中国成立后，林徽因对于古都的(de)未来充满信心。她说：“人民(rénmín)中国的首都北京，是一个极年老的旧城，却又是一个极年轻的新城。”她的文字一如既往地与众不同，优美的讲述中蕴含着深厚的底蕴，深情(shēnqíng)中更富于现代科学(xiàndàikēxué)的思考，以及她超越时代的认知—— 我们(wǒmen)的(de)首都是(shì)这样多方面的伟大和可爱，是一个最富于文物建筑的名城；从文物建筑来介绍它，可以更深刻地感到它的伟大与罕贵。……这样一个城市是一个举世无匹的杰作。 1950年代初，林徽因与(yǔ)梁思成在清华大学新林院 一根长达八公里，世界最长，也(yě)最伟大的南北中轴线穿过了全城。北京独有的壮美秩序就(jiù)由这条中轴的建立而产生。前后起伏左右对称的体形或空间的分配都是以这中轴为(wèi)依据的。……有这样气魄的建筑总布局(bùjú)，以这样规模来处理空间，世界上就没有第二个！ 1955年春，林徽因(línhuīyīn)由于病情急剧恶化被紧急送往同仁医院。就在此前不久，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的(de)她为了挚爱的古都北京，为了她无限(wúxiàn)珍惜的民族文化传统，最后一次挺身而出，慷慨陈词……梁思成作为(zuòwéi)她的丈夫，最懂得她，最理解她。林徽因逝世后，他在她的墓碑上(shàng)郑重刻下“建筑师(jiànzhùshī)林徽因墓”几个大字。这是一位伟大的建筑师向另一位伟大建筑师最后的诀别和最深的致敬！ 外婆林徽因的生命里有(yǒu)过灿烂辉煌，但也伴着苦难(kǔnàn)忧伤。在短促的一生中，她(tā)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兵荒马乱、颠沛流离，更有翻天覆地的改朝换代。她从灵动秀美的青年(qīngnián)，到苦痛煎熬的中年，直至蜡炬成灰的晚年。不同时期的她，都获得了人们由衷地认可和尊重！ 去年，在(zài)(zài)外婆林徽因诞辰一百二十周年到来之际，我提起笔，尽我所能，写下我所了解和感悟(gǎnwù)的一切(yīqiè)，以最真挚、深切的情感，奉上《山河岁月：回望林徽因》一书。林徽因一生求真！我在写此书的时候，也本着这个(zhègè)原则。唯其如此，才觉得对(duì)得起她。这本书承载着我们作为亲人、作为晚辈的对亲人的真情怀念。我们把它当作一种责任，一种传承。愿外婆在天有灵能感知晚辈对她的深深敬意和思念！ 作为孙辈，我从未见过自己(zìjǐ)(zìjǐ)的外婆林徽因，听妈妈和亲友一直说起外婆，但我对外公(wàigōng)(wàigōng)梁思成的记忆(jìyì)却非常清晰。在我儿时，外公虽已年过七十岁，纵使命运多舛，一生遭受了(le)许多磨难，但他并不曾显出一副老态。外公平日里看似不苟言笑，但是他的一句话却可以让人捧腹大笑，而他自己却常常笑而不语，带着(zhe)(zhe)几分调皮的“老顽童”模样。在他最后住院(zhùyuàn)的日子里，我也(yě)(yě)很少看到外公身穿着病号服歪歪扭扭地靠在床上，只要他能下床走动，离别时，他都穿戴整齐送我们一程。年幼的我，在他前面连跑带跳，外公拄着拐杖在后面喊道：“你跑这么快，爷爷我（外公）可就成了‘爬行主义(zhǔyì)’了！”那时(nàshí)我不懂外公在说什么，长大了方才明白，外公这话里带着他的自嘲和幽默。（这是当时批判梁思成“复古主义”的一条“罪状”）。后来，想起当时与外公的对话和场景，会情不自禁地发笑，只是这笑里也带着苦涩忧伤，勾起我对外公的思念之情。